虾里巴巴与四十大盗

想写什么就写什么

合一

顾一野x肖盏

私设如山/伪救赎文学

已完结



顾少将五十多岁、半辈子峥嵘岁月,如今停歇下来喘一口气,有一天被告知会有一部作品,以自己为原型来拍摄。

  片方请他回忆自己的过往,从胸口戴着大红花参军开始,直到功勋累累,也请他一起帮忙参考,有没有适合出演这个角色的男演员。

  递给顾一野的照片林林总总,他一张一张的看过去,不说可以,也不说不行,只是皱一点眉,呼吸平缓。

  导演看他的表情,就知道是没有满意的了。

    照片被收走, 选角也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、而被暂时搁置,顾一野——确实一个也瞧不上,那些年轻又娇贵的小明星,演不出他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。

  年末的时候,他受邀参加了一场文娱活动,台下坐着一排又一排的高级军官,台上的明星在唱歌,唱的是一首红歌。顾一野地位高,他坐在前几排,能看清那些明星的脸。

  能看清,却并不在意, 也没有记住任何一张脸。

  在歌声里,他面色平静的想起自己的青春。

  十八九岁的时候,他也当众唱过歌,当着乌压压的战友,向喜欢过的女孩告白。

  节目结束之后,他起身离开, 忽然有人拦住他。

  匆匆忙忙的跑过来,身上水蓝色的西服还没来得及换掉,麦卡在腰上。

  来人朝他鞠躬,向他问好。

  “很高兴见到您,也许您应该对我有印象……”12月的天气很冷,青年的脸上是热气氤氲的红晕,一点点,淡淡的浮着,“我叫肖盏。”

  这个刚刚在台上唱红歌的小明星,跑到他面前来,得体的行为中暗藏几分局促与紧张。

  几个月前,顾一野拒绝的那些照片里,有他的一张。

  他看过剧本,他很喜欢这个角色,也下定了决心——把他那一头很显俊美的长发剪成寸头,可是最后却被人告知:

  顾少将不喜欢你。

  其实哪里是不喜欢他,顾少将翻照片的功夫,拒绝了几十个人。

  肖盏格外失落、他认为这个角色非他演不可,且他这个人、外表看上去温和如玉、好似一点没有锐气,实则倔强坚韧的很、想要什么,就一定要争取,争取到最后一刻。

  于是他特地来这里,特地在顾一野面前唱这一首歌,他想让这个高傲的上将再多看一眼他——比照片鲜活的出现在他面前。

  肖盏确实长得很好看。

  说话也礼貌,拿不出差错的人,但是顾一野看着他的脸,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青年的眼睛上。

  很漂亮的一双瑞凤眼,眼珠子水汪汪湿漉漉,眼尾拉的很长,本该是很凌厉的眼型,却因为睫毛垂下的那么一点阴影,无端变得娇憨妩媚起来。

  男生女相。

  顾一野心想,这怎么能演好一个解/放军呢?

  不能的、叫这样精巧的人穿粗糙无奇的军装,背重重的枪支,匍匐在脏污的地上,往脸上抹黑漆……好像把娇嫩的小玫瑰花插在烟灰缸里一样可笑。

  他想礼貌的拒绝,话停在嘴边,却罕见的踌躇了。

  青年还在看着他。

  用那双他觉得很漂亮的眼睛,热忱,真切的、一眨不眨的望着他。

  某个瞬间,少将觉得对面这个小明星的眼睛,同他上一周在亲戚家抱在怀里哄的婴儿如出一辙。

  一样的纯澈。

  “让我考虑一下,我会给你回复的。”

  顾少将说到做到,这件事情列入他要思考的千万件事之一。

  检验一个演员最好的方式,就是看他最为脍炙人口几部作品。

  银幕上的青年虽然不比真人来的惊艳,却也足够俊美、那是个实在活泼的角色,嬉笑嗔怒,弯起嘴角笑的时候,在屏幕外头也能叫他感染,不自觉的随他一道笑起来。

  少将却再次兴致缺缺的放下手机。

  无他,他在这个青年的身上找不到自己的一点影子。

  次日,肖盏就收到了回复。

  简洁明了,客气疏离,没有一留点点余地。

  眼睛红红的盯着屏幕,泪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又转,也没落下来。

  他客气又诚挚的道了歉,为他鲁莽的打扰。

  两个人再次变成了没有交集的陌路人。

  年尾的时候,顾一野又看了一场肖盏的小品。

  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关注自己有印象的东西,因着那几天短短的插曲,小品演出的那十几分钟,少将的视线凝聚在青年的身上。

  微微抬着脑袋,目光炯炯,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专注。

 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肖盏意气风发的模样。

  2020年的春天很不太平,许多人出不了人,困在家里,许多人的生活翻天覆地,还有的人,被困在这个寒凉的初春里。

  小辈叽叽喳喳的聒噪声中,出现了肖盏的名字,顾一野不动神色的听,听那些争论不休、面红耳赤的对峙。

  “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——”

  “怎么没错?!他就该站出来……”

  小姑娘尖声反驳:“他又不是神,凭什么样样都问他要说法?你们太过分了!”

  顾一野把手里的烟碾灭,烟草的味道本该让他舒服,他却无端烦躁。

  手机里头躺着肖盏十几日前发来的新年问候,语气格外官方,却又加上了个俏皮的表情,让人琢磨不透到底是敷衍的礼貌,还是用了心的祝福。

  这个坦荡的人,被推上了最险恶的风口浪尖。

  此后长达数月,他没再听见肖盏的消息。

  再度见到肖盏,仍旧是在晚会上,名利最盛的场合。

  场内禁止吸烟,少将喝了点酒,又想抽一支烟了,于是静悄悄的出去——

  远离噪杂震耳的音乐,夜里的风吹的脸生冷,少将从回廊转过去,却忽然停住脚步。

  有人躲在走廊的角落里,手臂撑在廊台上,低着脑袋,用手将脸捂住,彻底的藏在阴影里。

  他愣在那儿,想要转身离开,但脚步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人,对方把头从手里抬起,转过脑袋看他。

  “…顾先生?”

  是几个月没见的肖盏。

  今夜的月亮很皎洁,也很冷清,借着月光,顾一野看清了肖盏的脸。

  眼框通红,鼻尖也是红的,脸色很苍白。

  他意识到肖盏可能在哭,忽然有那么几秒到无措,随后走上前,慢慢把内袖中的丝巾取出来。

  “谢谢您…我没有哭。”肖盏抹一把脸,“风太大了。”

  是太大了。

  青年鞠了个躬,转身要离开,却听见少将问他:“我听说你有节目,刚刚怎么没看见你上台?”

  是很诚恳询问的语气,带着点对小辈的关心。

  冷风中显得格外瘦削的身影僵在那儿,好半天,肖盏才回答:“节目变动了,今天没有我的节目。”

  他站在那儿,坦然的对上顾一野的视线,那些上不来台面的手段,在青年倔强平静的神情之下,显得更加污秽作呕。

  顾一野点点头,没有再追问下去。

 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,似乎在下什么决定,只是他做上位者久了,什么情绪都能深深的藏好,不叫人轻易察觉出所思所想。

  顾一野忽然温声的叫肖盏名字。

  “司机没有跟过来,我喝了点酒,开不了车,你方便送我回去吗?”

  他想了想,补充道:“不远,几十分钟就到了。”

  肖盏犹豫了一会儿,他闻到顾一野身上的酒味儿,浅浅的,不怎么冲。

  “好。”

  他就真的接过钥匙,两个人一前一后,消失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厅堂里。

  肖盏有驾照,但是很久不开车了,车上坐着的是顾一野,他开的小心翼翼。

  “不太会开车?”

  顾一野在后座问他。

  肖盏老实答他:“以前会,后来有司机来开,开的少了,就不熟练了。”

  顾一野嗯了一声,算是听见,他此刻酒意微微上了头,车里闷闷的,叫他醉意愈发浓。

  他想了一会儿,忽然说:“我年轻的时候,会开坦克。”

  少将平日里说话冷漠异常,可今日喝了酒,叫他也鲜少有点飘飘然,好似炫耀一样,但也抑制,只在尾音里听出几分自满。

  实在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话。

  肖盏此刻眼睛盯着前方,神情专注,抓着方向盘,听见顾一野这么说,他配合的点一点头。

  又想起顾一野不一定看得见,于是道:“您好厉害啊。”

  少将又不说话了。

  回来的时间太晚,少将的宅子里空荡荡的,肖盏曾经有所耳闻,顾一野的妻子过世的早,儿子也不在身边。

  半天没有人接应,于是他好人做到底,便把顾一野送到家里去了。

  顾一野一路上一直在打量肖盏,微微眯起眼,眸中大海一样深邃。

  肖盏像他告辞的时候,他开口说:“等我一下。”

  青年不解的望向他,却还是停下了。

  顾一野一个人上了楼。

  几分钟之后,他捧着什么东西下来,放在肖盏面前。

  “穿上他,让我看一看。”

  那是他从前的军装,保存的很小心,不曾有一点损毁,只是终究是放了十几年的衣服,布料老旧,淡淡的疏木味。

  肖盏怔在原地,短暂的反应过后,眼睛逐渐亮起来——

 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
  肖盏换衣服的时候,顾一野坐在沙发上,他倒了一杯温水,给自己醒一醒神。

  军绿色的帽子在指尖流转,他轻轻的抚摸上面的红星。

  “咔哒——”

  肖盏出来了。

  顾一野抬起头,望向声音的方向——

  很纤瘦的身体,肩却宽,整个人是精瘦挺拔的,肖盏的模样太艳势,如今军装穿在身上,将那些咄咄凌厉的美中和收敛,反倒平添另一种味道。

  像一支坚韧的竹,挺拔,却有柔柔的青绿竹芽,三两叶轻轻往外冒着小小的尖。

  他哑然的盯着肖盏,此刻万籁俱寂,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。

  良久,顾一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。

  他站起身,走到肖盏面前,语气沉定的告诉对方:“头发剪了,说不定不好看了。”

  肖盏说:“军人,哪有不剪头发的。”

  实在是太讨巧的回答,太机灵,也太坦诚。

  顾一野发现肖盏好像不怕人笑话的,有什么便是什么,这一点,终于和他有一点相似。

  他弯起一点嘴角:“好,很好。”随后,把手上的帽子珍重的给肖盏戴上去了。

  肖盏进组的十几天后,顾一野也去了,制片方请他去参与到其中,他本身是军官,拍的又是他的人生,他愿意来,能帮上不少忙。

  肖盏知道他来,下了戏,衣服都没换就跑过来,脸颊热腾腾的,笑着喊他:“顾先生!”

  顾一野也和他打招呼:“小顾一野,你好。”

 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小明星的脸由白转红,越来越红。

  顾一野自己都没察觉出,他每每看见肖盏,就有那么点劣根,顽劣的冒出头,想要逗一逗这个人,他丝毫不觉——这个岁数了,他不该有点什么别的想法。

  他和肖盏之间差了一辈,他把对肖盏那一点点的不同归咎为长辈对小辈的欣赏。

  在剧组的这段时候,他和肖盏呆在一起的时间成倍的往上增,他教肖盏站军姿,教肖盏如何做一名军人,肖盏一面听,一面把话记到剧本边上,混着荧光笔的标注,密密麻麻的在白纸上填满。

  一面记,一面不停的观察顾一野。

  观察顾一野说话时的神态,观察顾一野的小习惯,皱眉抚额头,拿杯子的时候是什么姿势,吃饭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。

  他们也长久的交谈,作为一个亲历者,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所感所想告诉肖盏。

  他和肖盏一样,是下了决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的人。

  他得把肖盏打磨透了。

  大把大把时间的相处,就越来越熟悉彼此,肖盏对他的称呼也从“顾先生”变成“顾老师”、最后变成颇为熟稔的“顾叔”。

  顾叔。

  顾一野想,确实是要叫叔叔。

  只是肖盏这个人,正常谈笑也似勾人心魄,镜头对准的时候冷静自持,下了戏就咧起嘴,脸涂的黑黑的,露出一口白色的牙,他一笑,别人也笑,仿佛天生就有叫人愉悦的本领,零食和小饼干揣在兜里,见人就分。实在无法叫人不喜欢。

  小向阳花一样。

  几个月前顾一野见肖盏时那种支离破碎的模样不再,顾一野亲手把肖盏从泥土地里挖出来,换到温室里,再细心养育,叫他灿烂的生出来。

  他喜欢看肖盏笑,喜欢肖盏围着他说话,他喜欢看肖盏穿着军装,把他的一辈子给演出来。

  肖盏其实并不怎么像他年轻的样子。

  演出来,是截然不同的模样……但顾一野一句也没提。

  肖盏就是肖盏,不会完全像他,他的那个“顾一野”,好像是自己和肖盏的融合体,更完美,更讨人喜欢。

  肖盏杀青的那一晚,喝了很多酒,这一次换他醉醺醺,颠来倒去,顾一野扶着他,带他回酒店休息。

  等电梯的期间,肖盏没站稳,摇摇晃晃的往一边倒,顾一野眼明手快的扶住他,哪想醉了的人软的像没骨头了一样往他身上倒。

  一边倒,一边小声哝哝:“谢谢顾叔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肖盏闭着眼,傻笑一样的表情。

  “谢谢——”

  真的醉了,反复的说胡话了。

  顾一野一时兴起,随口逗他:“谢什么?”

  肖盏皱着眉,好似很为难一般,想了好一会儿。

  就在顾一野以为肖盏要靠着他睡着了的时候,突然听见肖盏慢吞吞的、极轻声的喃喃:“谢谢顾一野……谢谢……”

  他今年倒霉又幸运,倒霉透顶,幸运透顶。

  是顾一野……是这个人把他从风口浪尖里拉出来,他做肖盏做的太可怜,被人指着脊梁骨骂,他是活生生的人,他怎么受的了。

  顾一野是那个跟他招手,说你不要做肖盏了,来体验一下我的人生的人。

  肩膀上湿漉漉的,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别的什么。

  肖盏连着谢了顾一野三次,顾一野冷着脸,一声不吭,把肖盏带进电梯里。

  电梯门合上。

  顾一野抱着肖盏,一字一句说:“肖盏,谢你自己。”

  不是我救你,是你自救。

  他把肖盏抱到床上,月光从窗外落到屋子里,周围黑漆漆的。

  和那天晚上一样的柔和的月亮。

  顾一野没用手帕,他拿指腹,轻轻把肖盏眼睛底下一点点拭去。

  肖盏睡着了。

  顾一野盯着他看了很久,最后在肖盏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,浅浅的,像羽毛落在上面。

  无关爱情的一个吻,是什么让他低下脑袋,他也不知道。

  吻闭,他站起身,拉上窗帘,替人把被子盖好,轻手轻脚的离开。

  他又一次暂时的和肖盏分别,等待下一次的重逢。

  这一次足足等了一年。

  一年后,他们一起跨了年。

  在肖盏的家里,两个人靠在一起,电视开着,肖盏的脸,顾一野的人生。

  那一集播的很久,电视里,顾一野跪在地上,手指颤抖去捡自己的帽子。

  肖盏定定的看着屏幕,半晌,转过脑袋,轻声跟顾一野商量:“顾叔,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肩膀?”

  当然可以。

  顾一野把衣服褪去,露出精壮的身体,背对着肖盏,让他打量自己的后肩。

  “还疼不疼?”

  顾一野说:“一点也不疼。”

  肖盏哦了一声:“那我可不可以碰一下?”

  “可以。”

  肖盏没有伸出手。

  他看了一会儿肩上的伤,看的泪眼模糊,直到什么也看不清了,连顾一野在他面前都朦胧了。

  窗外烟花绽放,漆黑的夜被照的比白昼还要明亮。

  这瞬间,肖盏低下脑袋,在顾一野肩头轻轻落下一吻。

  新年伊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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